中国政坛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最近，就在新冠疫情在中国大抵尘埃落定之际，中共总书记习近平和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之间，若明若暗的争斗密集浮上台面。李克强在两会上披露了中国有六亿人口月收入仅千元的现实，让外界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合上，他鼓吹的地摊经济才热闹了几天，麻烦就来了。官媒铺天盖地地批评，大有一副批倒批臭的架势。这到底是为什么？

中共建政以来，总是习惯于把党的第一把手和政府的第一把手放在一起称呼，以显示党政合一的和谐体制。这个习惯从毛周体制到胡赵体制，再从江朱到胡温，到了习近平这里，以往约定俗成的习惯就不再是习惯了。习李体制在二人走马上任不久，就无人提了。反倒是前两年，人们称中共体制实际上是习王（王岐山）体制。这几年，李克强的政府第一把手的身份不仅被习近平头上的无数顶第一把手的帽子分解了，他的名字也无足轻重了。可是就在上个月月底，在推迟召开的两会记者会上，李克强捅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六亿人口月收入仅千元，这下子捅了中国政治的马蜂窝。习李二人的名字再次连在一起，但多半是“习李斗”，“习李明斗”或“习李暗斗”。

这个泄露的天机告诉我们一个重量级的真相：中国的脱贫伟业有巨大泡沫。中国官方的农村贫困线2009年定为年收入1190元，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公布新的标准。世界银行认为，中国的贫困标准和世界标准相差太远。世界银行2018年10月17日在刊发的报告《贫困与共享繁荣：拼出贫困的拼图》中，公布了中等偏低收入国家的贫困线标准，即每天生活费低于3.2美元，和中等偏上收入国家的贫困标准，每天生活费5.5美元。如果按照这个标准仔细计算就会发现，中国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口仍处于中等偏低收入国家的贫困线标准之下。《财新》杂志算了一笔细账，在这6亿人中，有546万人没有任何收入，有2.2亿人月收入在500元以下，有4.2亿人月收入低于800元，有5.5亿人月收入低于1000元，有6亿人月收入低于1090元。如果按照世界银行日均3.2美元的标准，中国处于贫困线的人口至少有2.7亿人；如果按照日均5.5美元的标准计量，中国处于贫困线的人口的确有6亿人。不管用世界银行的哪个标准，李克强的话戳破了中国一个天大的谎言。

难怪习很不高兴李克强此说。5月31日，习近平在《求是》杂志上刊文《关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补短板问题》称，中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已取得决定性进展。按照他的说法，中国2020年只有500多万人口是贫困人口，今年铆铆劲儿就可以大功告成了，而李克强的说法显然是与他过不去，习当然不会就此罢休。所以在李克强提出的“地摊经济”，还不到一周的时间，中宣部网信办就下达禁令，严禁媒体在报道中使用“地摊经济”。但是在许多老百姓的眼里，李克强此举在严重疫情之后是接地气、增加就业的好办法，体现了“中国的生机”。有意思的是，这位长久以来被看作是中国民望最低的总理，这些天突然民气高涨。称他为人民的好总理的老百姓，大有人在。

不过，习近平的势力和实力如日中天，党内鲜有人敢跟他对着干，周围除了奉承阿谀之声，几乎没有谁敢捅习近平这个马蜂窝。关于李克强的6亿人月均收入为千元的说法和对“地摊经济”的提倡，有人说，李克强戳穿了脱贫的巨大泡沫；有人评论，是李克强的经济民粹主义怼上了习近平的政治民粹主义。这都有道理，但是更重要的是，是李的现实主义怼上了习近平的假大空。实际上就是捅破了习近平长期以来鼓吹的中国崛起和中国梦。问题是，李克强为何要捅习近平这个马蜂窝？难道他不知道后果吗？李克强会被处理吗？会怎样被处理？

依我看，李克强再不捅这个马蜂窝就没机会了。一直有传言称，习近平对李克强一向有所忌惮，长期刻意将对方的权力架空，不让他有任何争取民意或人心的机会。对此，李克强应当是心里有数。这次先披露全国6亿人月收入仅一千元，再推动“地摊经济”，是期望民气和民意自保呢？还是豁出去了？且让我们进一步观察。